“法门,或称纳夏尔多雷秘法教习院,为我神圣法兰西国立魔法组织,不为政府部门,不为司法机关,不为议会下属,止受皇帝指挥。
“……法门不受《天传正宗法兰西帝国敕令》、《法兰西动员条例》及众多附属条规管辖,止遵守《神圣宪法》。法门对外有裁断权、否决权,对内有审判权、行刑权,受监察院监制,监察官或监察长凭《神圣宪法》规范法门成员及机构。
“……究炼金的、究变形的、究召唤的、究幻术的、究仪轨的、究预言的、究霜火的,一切行不恶法的,凡在法兰西地上,便受法门庇护,不为敌寇。”
——《神圣宪法》,1810年3月
里昂的新城区不建城墙,不设关卡,因为在这个区域内,只有商馆、商馆和商馆。有的商馆还兼营客栈、药房或剃头铺子,甚至是娼馆。但是,严格来说,这些没有许可的兼营场所都是不合法的,不应该出现在帝国中东部第一重镇的台面上,它们被取缔只是时间问题。而现在,这些店铺依旧热闹红火,生意兴隆。
一个年轻人站在新城区的路边,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贵族区。他牵的马背上盖着一大块黑布,这是商人们保护货物,阻挡不怀好意视线的老办法。
皇帝几乎征服了整个大陆,原因不仅是对外征伐果断,更是他对内的严厉政策。
旧王国的开国君王终结了分封,把权力紧紧攥在凡尔赛宫的王座之上。他的做法是颁布法令,限制领主贵族只能拥有一座城堡,不得干涉王国官吏对其领地的治理,派遣近卫军“保护”城堡的安全,并每年换防。
和局限于法兰西的国王们比起来,皇帝的力量更强,野心更大,态度也更加决绝——他不再允许帝国贵族居住在自己封地的城堡当中,而是在城市附近划出贵族区,命令周围地域伯爵以下的领主在此建设别墅及庄园,聚居于此;对于伯爵及以上的,则要求他们每年三分之二的时间呆在巴黎的帝国元老院,处在皇帝的直接掌控之下,其他时间则寄居于领地的帝国官邸。皇帝以这样的方法,几乎完全消灭了贵族对帝国统治的威胁。
就算皇帝已经入土,这一律条依旧延续下来,帝国内阁还对它做了不小的扩展——一些隶属内阁,在各地政府有具体职务的官吏,以及另一些声望颇高,政治上也倾向帝国的平民,被以元老院名义赋予了“宫廷贵族”的世袭虚衔。他们获得了在贵族区居住和税率优惠等特权,代价是负责监视并牵制那些领地贵族。
里昂城常年驻守着两位法王,仪轨之王“马格纳斯”和幻术之王“小丑”。前者作为里昂市政厅的官方顾问,兼有宫廷子爵的身份,一年到头居住在贵族区,基本没有觐见的可能;后者行踪不定,长时间在里昂的贫民窟、市场和新区活动,觐见的门槛低了很多,但是……
朱利安看着城里城外的人流,脑中思考着。研习幻术的人可能不像其他魔法师那样拥有强大的武力——预言者和占星家们除外——而他们隐藏、偷袭和欺骗的能力比其他的流派,甚至比变形者还要强大得多。变形术只能影响自身,使自己变成各种生物或非生物,但幻术操弄幻象和人心,能使任何东西在一瞬间隐形,能凭空造出海市蜃楼,能让金币看起来像树叶,而树叶看起来像金币。
从朱利安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“小丑”本人,但他没有任何方法来分辨。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,糟糕程度仅次于秘法会议越来越近,而他们离圣山还有几百法里这件事。而某个该死的变形者,五天的时间只醒来过一次,现在还在马背上睡着。
据她的说法,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。受损严重的身体需要时间以清除毒素的影响,而在此期间,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,只能呼呼大睡。而外形的改变不过是个巧合,实际上,失控的身体极有可能变成狰狞可怖或丑陋不堪的形象,变成这样的外表其实算交了好运。
“首先……呃,你要找到最近的、至少有一位法王驻守的城市,觐见法王阁下,”打着瞌睡的变形者用少女特有的软糯甜美的嗓音说道,“你需要向他或她说明情况,然后通过法王的专用线路发一封电报去圣山,请求时间上的宽限……这样,我们就可以,呃。”
然后她又趴下去了。
于是,向北逃窜了三天的朱利安转向东侧,越过中央高地,花两天时间来到里昂,却又有了新的问题:知道法王在此活动,却无法觐见,后续计划也就不起作用。
里昂有条刚建不久的铁路通向东北边境,在理论上,他们可以用它来节省时间,但这位正在酣睡的“黑发珂赛特”小姐——朱利安取的外号,他一直很崇拜雨果爵士——并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,买票自然是天方夜谭。
可以想见,如果朱利安勇敢地带着一位“昏迷”的、无人认识的少女去车站预订两张到斯特拉斯堡的火车票,一定会被当成蠢到家的人口贩子抓起来,然后被监禁,审判,送上断头台。圣母在上,这实在是太可怕了!
而“黑发珂赛特”的故事将会见诸报端,然后她会被某个心肠很好,总是眼泪汪汪的贵妇人收养,或者被当成孤儿,送进附近的济贫院。
朱利安遏制住胡思乱想,开始用观察和直觉去寻找隐藏的“小丑”,纵然知道这是徒劳,但他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。也许“黑发珂赛特”下次睡醒的时候,就能想出办法,找到“小丑”。
漫无目的地寻找着,时间流逝,天色渐渐昏黑。朱利安在一条逼仄的夹巷里停下,看了看面前客栈的铁招牌,上面写着“有马厩,全天提供热水”,右下角刻有一朵不引人注意的小小鸢尾花。他把马留在外面,走进门去。
厅堂里点着昏暗的油灯,柜台后面只有一个老人在擦拭手里的瓷瓶。朱利安清清嗓子,走到柜台边,拿出一封信笺放在桌子上,问道:“你们的马厩能住人吗?”
老人没有答应,拿起信笺,先看了看上面和客栈招牌相同的鸢尾花标记,再拆开来读了一会。
接着他摘下眼镜,看看朱利安憔悴但并未沾染沧桑痕迹的容貌,再看看朱利安那一身从强盗身上扒来的古怪衣服,突然微笑起来。
“这位年轻的客人,想必您不是因为缺钱才选择马厩,”老人彬彬有礼地道,“您完全不用藏在马厩里,我们有些合适的房间,很安静,也很隐蔽,专门为您这样的贵客准备。
“至于安全,则丝毫不用担心,‘里昂的鸢尾花’将会保护您。安全,舒适,就像在您的家里一样,您要来一间那样的房间吗?花上五十埃居,您就可以在里面住上一个礼拜,热水、三餐,该有的都有。”
比金雀花旅馆最贵的房间还贵一倍,朱利安想着,“不用了,我更愿意和我的马待在一起。它现在就在门外。”
其实朱利安跟这匹马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五天,只是因为它在强盗们骑的马当中跑得最慢,性情也最温顺,才被朱利安逮了回来。而这么说的原因,自然是马背上趴着的那位。
“这真是太令人遗憾了,客人,我们的房间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,”老人状似惋惜地道,“也许您有什么秘密,只能和您亲爱的马儿共享,这不是我能过问的事情。
“不过,如果之前的价钱往上翻一倍,有一个金拿破仑那么多,那么,一幢别墅,一幢两层楼,带独立的马厩和小花园,再加上阁楼、地下室的别墅,和里面都是哑巴的仆人们,在整整一个礼拜内,都归您所有了!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的好事。”
“你说得让我有些心动了,但是,我们都知道,语言和实际的鸿沟,并不是那么容易填平的,”朱利安摇头道,“一个金拿破仑?我可不认为值这么多钱。”然后他往门外走去。
老人喊道:“请等一等,我承认,这样的价格过于夸张了,但是我们的服务足够值回这个价钱。九十五个埃居,不能再少了!”
“七十个,否则我宁愿睡马厩。”
“九十个,先生,您简直是在抢劫!”
“七十五个。”
“九十个,我不会再少一分钱!”
“那八十个呢?”
“不能再少了,先生,看在宵禁的份上……”
“八十五个?”
“圣母在上,您去睡马厩吧!”
“那就九十个,我不要任何仆人,哑巴也不要。”朱利安转过身来,“另外,如果我没住满一个礼拜,那怎么算?”
“是这样的,先付一百个埃居的定金,每天按十个埃居记账,客人离开的时候再结清,退还余下的款项。而对于您,呃,每天算八个埃居,再加五十个苏,您看如何?”
“可以,另外,给我做一顿两个埃居的夜宵。要有一壶牛奶,不要汤,不要奶酪,就肉和蔬菜,随便做成什么。如果有白兰地和阿尔及利亚的烟草,也弄些来给我,钱记在账上。”
“好的,请您在这等一会,我还得待上几分钟,等我关了铺子,就带您去别墅。”老人接过两张面额五十埃居纸钞——由帝国银行发行——检查了一下,将它们放进柜子里,然后锁上。
“我就在门外等着。”朱利安说着走出店门,站在黑夜里,呼出一阵白气。那匹毛色灰暗的老牡马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,四蹄不安地动来动去。
“别担心,马上你就可以休息了。”朱利安敷衍地对马说道,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。
老人不多时便出来,用一把厚重的黄铜大锁锁上店门,然后带着朱利安和他的马穿梭在城市的夹巷当中。一路上寂静无声,至于巡夜的城市卫队,连影子都没看到。
“先生,我们已经到了。请等我去和别墅里的仆人交代一下,让他们出来。您确定什么人都不留,包括护卫、马夫、厨师,还有烧热水的伙夫?”
“是的,就算是哑巴也不要。”
“那您的厨子还得做好了夜宵才能走,这附近的厨房都是别人的。别墅里至少有一缸热水,应该够您今晚的使用了。”
“嗯,我明白了。”
“烟草和白兰地,您现在就要吗?”
“先把酒拿来,如果有的话。烟草还是等明天吧。”
“那么……嗯,”老人就着面前铁艺大门旁的火光,掏出怀表看了看,“我会在十一点前带两瓶白兰地过来,然后带走厨子。您可不要在那之前就睡下了。”
“我明白,你进去吧。”
两名护卫为老人打开大门,他走了进去。过了一会儿,一群人从别墅主建筑的正门出来,通过小小的花园,走向铁艺大门的方向,排成一行离开,最后出去的是门边的两名护卫。
老人在他们后面走过来,对朱利安说:“可以了,请随我去看别墅的房间。”
“啊,在那之前,我得安置好我的马。”
“没问题,马厩在那边,您看。我就不陪您过去了,这把是马厩的钥匙,别的钥匙分别是铁门、正门和卧房的。”
朱利安从老人手里接过一串钥匙,走过小花园,打开马厩门上的铁锁。半封闭的窄室里,地上堆着稻草,墙上贴着稻草,胸墙和屋顶之间的空隙也填着稻草,使得里面并不特别冷。朱利安把马安置在草堆旁边,把“珂赛特”抱起来,放到草堆上,然后提着口袋和箱子走出来。
“一楼是供仆人住的房间,它们都很窄,厨房、柴房和会客厅也在一楼。二楼有三个供客人居住的房间,三种不同的装潢,您可以自行挑选。楼梯最上面就是阁楼,那里面没什么东西。浴室和烧水的汽房都在地下室里,那里有一缸热水,您可以随意取用,不过请您记住,任何时候都别乱动汽房里的东西,因为那样很危险。我得去给您拿酒了,您可以回一楼的厨房,看看厨子都做了些什么。”
“嗯。你明天正午之前过来,带着烟草,再叫上厨子,让他做一顿午餐。如果你没有别的事,就跟我在这里吃饭,吃完我可能要出去办点事,到时候要麻烦你带路。”
老人应了一声,急匆匆地下楼去,紧接着,朱利安就听到楼下铁门开关的声音。
过了快半个小时,老人回来了,带来了酒,带走了厨子。
朱利安起身离开别墅,先在铁栅栏围住的花园里巡视了一圈,然后慢悠悠地踱进马厩,扛起角落里黑布裹身的“珂赛特”,顺便看了看睡着的老马,然后带着“珂赛特”回到别墅二楼。
朱利安去了地下室,用大半缸水洗了个澡——他没敢用肥皂,那是设计给人类用的,要是弄坏了皮肤,可没地方修理——然后随便擦擦身子,翻出扒来的另一套强盗衣物换上。
接下来,朱利安踱进餐厅,慢悠悠地把厨子做的培根蛋卷、煎鳕鱼和奶油罗勒沙拉吃了一半,喝下一杯用白兰地和牛奶调制的饮料,然后走进二楼那间阿拉伯风格的卧室。里面放着一个供取暖用的小炭炉,散发出东方香料的味道。
朱利安脱下外衣,盖着被子在床上躺了半个钟头,一直到热得难以忍受才爬起来。他把身体冰凉的“珂赛特”抱进房间,脱下少女身上一直没换过的衣服,把她塞进暖和的被窝。
最后,他搬了一只椅子到床边,坐在上面,闭上眼睛,开始小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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